报告人:斯拉沃热·齐泽克(Slavoj Zizek)
题目:被假设为相信的主体(Subject Supposed to Believe)
主持:许明(上海社会科学院现代思想文化研究中心主任、《社会科学报》总编)
翻译:吴冠军(澳大利亚莫纳什大学博士候选人)
时间:2007年6月15日下午2点至4点
地点:上海社会科学院(淮海中路622弄7号335会议室)
主办者:上海社会科学院现代思想文化研究中心、华东师范大学中国现代思想文化研究所
讲演者简介:斯拉沃热·齐泽克(Slavoj Zizek), 1949年出生于斯洛文尼亚的卢布尔雅那,1981年以一篇讨论德国唯心论的论文在卢布尔雅那获得博士学位,1981年至1985年在巴黎攻读第二个博士学位,论文主题为从精神分析学家拉康的角度去解读黑格尔、马克思和克里普克。1980年代后期回斯洛文尼亚从事学术、文化批评和政治活动。曾于1990年竞选四人总统委员会委员职务,以微弱差额未能当选。现任斯洛文尼亚的卢布尔雅那大学社会学和哲学高级研究员,曾任法国巴黎第八大学、美国明尼苏达大学、哥伦比亚大学、普林斯顿大学等许多知名高等院校的访问教授、活跃于各种哲学、精神分析和文化批评国际学术讨论会,被誉为“近年来中欧出现的最优秀的理论家之一”。截至2005年上半年,中国大陆和台湾分别翻译出版了8部齐泽克的著作,如《意识形态的崇高客体》(2002年),《图绘意识形态》(2002 年),《齐泽克自选集———实在界的面庞》(2004年),《偶然性、霸权和普遍性:关于左派的当代对话》(2004年),《快感大转移》(2004 年),《易碎的绝对:基督教遗产为何值得奋斗?》(2004年),《有人说过集权主义吗?》(2005年),以及《与齐泽克对话》(2005年)。(齐泽克的情况的中文介绍可在百度和谷歌中方便地查到,比较详细而权威的英文介绍,见Internet 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的Slavoj Zizek (b. 1949)条目,网址: http://www.iep.utm.edu/z/zizek.htm。
讲座梗概:
葬礼时雇佣来的哭丧女,西藏佛教的转经筒,肥皂剧中音轨里的笑声等等,都是让他者代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所谓主动性,往往是虚假的主动性。真正的主动性往往在于让他者代自己做,自己表现出的是一种被动。而所谓的主动往往是一种保守性的行为,以此来维持体系。例如在做出很糟糕的事情之后,到公众场合就滔滔不绝地说话,以此避免有机会被人质问导致尴尬和“体系崩溃”。
所以,什么事情都不做,让事情自然发展,反而会是一种激进的姿态。马克思认为暴力革命这种改变社会的方法,反而不是真正的激进姿态和改变社会的有效方法。因为我们看到世界上的暴力,往往是维持系统的一个因素,暴力行为往往是为了延续体制。
色情片看上去是一个很自由的空间。然而它却也是最保守主义的,因为色情片中根本没有让主体性的自由发挥出来,反而同样必须革除一些内容。色情片中必须革除象样的剧情,剧情同色情场面不可共存。主体性的真正自由是没有的。
问一个西方人是不是真的相信耶稣的神迹,他们不会相信,但是为了不让孩子失望,他们装作相信。问西方小孩是不是真的相信耶稣的神迹,他们也不会相信,但是为了不让父母失望,他们装作相信。
意识形态的运作方式就是,为了他人满意而假设相信,别人代自己相信。然而,这个他者却不存在,结果,相信不在哪个个体之内,相信在个体之外,是个外在于个体的社会产物。
文化的产生,就在于相信的系统变成了实践的系统。也就是说,信仰消失了,而后人却在装成信仰而去实践之,这样也就建成了文化。真正的信徒,却被认为是迷信的野蛮人,或者是原教旨主义者。
人们遵守实践规则,而对它保持距离,不相信它,这样就是一种犬儒意识形态。
“旅游地”的主体身份认同——景点配置和导游的安排是游客欲望/期待的投射。而“人类学”研究中所谓的土著舞蹈却也会是土著人知晓外人想看“土著舞蹈”而连夜编排出的节目——土著人的主体身份认同是西方人和西方思想欲望/期待的投射。
黑泽明有两种电影,日本观众喜欢时装片,西方观众喜欢古装片。《罗生门》在西方取得极大成功,而在日本失败,日本人认为它“太西方”,而西方人认为它很日本。
这就是外界凝视造成的主体身份认同。包括印度民族主义,不是由真正本土人民而是由留学归来的双语知识分子鼓动的。
然而,表现出不相信,却也体现出所相信的其实比“不相信”要多,因为“不相信”也是一种“装作”。没有完全的犬儒。斯大林敢于杀人无数,并不是因为他犬儒主义地实行惟利是图的世俗性个人独裁,而是因为他有崇高的信仰在其后。
资本主义商品拜物教是一种“相信的系统”,不是个人认识的改变可以改变的,不是个人凭意识形态批判就可以改变自身生活状态的。拜物教是外在于个人的社会的系统。拜物教在实践之中,社会体制让个人无法逃出拜物教实践,就如明知道警察很无良,而且的确很无良,遇到事情还是得问警察。
作为社会体制的相信的系统,是客观必需的幻象。
提问:
1
你如果说意识形态、身份认同都是空洞、虚假的,而没有一个真实,那意识形态批判意义何在?
我并不是像后现代理论家那样要消解掉身份,不是玩符号学游戏,而是说身份在外界。外界还是有一个真实的,作为拉康主义者,还是认为有真实的
2
现在的左翼理论家大概同时也都在学院里过着相当舒适的资产阶级生活,相信你也是这样。理论和生活实践的不统一,如何解释。
还是必须维持个人生活同左翼理论之间的缺口。我的讲座还是有报酬的,我不会因为我是左翼知识分子就不拿钱,如果我不拿钱,钱倒是会流向那些肥头大耳的官僚手中。
我倒是要说学术权力不在于名,而在于利和是否符合体制。我的生活绝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舒适。我虽然名声在外,但是是个异端,所有人都针对我。正统马克思主义者詹明信倒是过着非常奢华的生活,他很有权。哪个人有詹明信的推荐信,工作没问题,哪个人要是有我的推荐信,恐怕本来可以拿到的工作也黄了。
3
表象之下没本质了?
事物不在真相中,而就在表象中。
本质同于表象,而对立于真相
“真相”就是大他者,它是意识形态的维护者。所有人都是由别人代自己相信,没有人真的相信,所有人都为了一个实体上不存在的他者去相信,而这个他者是大他者。